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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車後芳霏一直想問他們要去哪裡, 可是茱莉電話不斷, 她只得乖乖的等。

好不容易電話說完了, 茱莉開口就說: 「他是著名藝術拍賣公司的當紅拍官。 此人眼光奇準, 他看中的新進藝術家都讓他公司大發利市。」

芳霏聽完大奇, 原來藝術品拍賣人跟賭場發牌的荷官沒什麼差別, 大發利市的肯定是公司, 絕對不會是藝術家本人。 既是新進,肯定任人剝削。 她現在也是這樣, 任人打扮送到市場上供人參觀挑選。 想到這裡她又笑了起來, 愈是悲哀她笑的愈歡暢。 她不是城府深, 她母親一早就已經教會她心急時說話要慢, 得意時笑容要淡, 越是憤怒越要沉穩。

茱莉還以為芳霏對於自己即將平步青雲而歡喜, 對她說: 「現在開心還太早, 你得多交點作品上來。」

聽到茱莉這樣說, 芳霏以為她就可以回到島上去, 簡直喜出望外, 一對大眼睛閃閃生光。 無奈茱莉以為她眼中的光芒是因為名利而來, 接著說下去, 「我們明天去倫敦, 之後再去巴黎, 我們要讓多一些人認識妳。」 聽到這裡芳霏臉上的笑容凝結, 她想抗議,話卻黏在喉嚨裡說不出口。

半响, 芳霏才低低的說: 「我這樣畫不出來, 我要在安定的環境裡才能畫, 讓我先回到島上一陣子。」

茱莉握著她手, 「別擔心, 我們在你原先的作品裡裡面選了一些出來送出去了。 別擔心那些場合,我們選的都是一些不商業化的聚會,安排的都是一些文藝時尚的場合讓你參加。」

車停下來, 茱莉領著發呆的芳霏進了一間工作室。 那工作室入口處是個小小圓室, 上方一盞晶光燦爛的吊燈,與之上下對稱的是中央一張黑色大理石台子的一蓬白色香花。 他倆站在香花下等人接待, 一個黑衣黑褲卻顯身段異發妖嬈的的男人迎上來與茱莉貼臉招呼後, 轉身一手托腮一手扠腰端詳芳霏, 那姿態風情讓芳霏看的簡直自慚形穢。 她定了定神, 微笑伸手向那人招呼, 「我是陳芳霏, 你好。」 那人伸出原本托腮滑膩白手, 輕握了芳霏一下, 「真是漂亮。頌秋說的沒錯, 你果然是個小公主。 跟我來, 王小姐在等你。」

芳霏覺得自己到了盤絲洞裡, 她本來以為自己會見到像是姥姥似,半男半女半神半妖一樣的一個人, 結果只看見一個藍衣白褲氣質清麗的長髮女郎。 細看之下那女郎不年輕了, 約四十多歲, 芳霏覺得她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那女郎望著她笑容和煦, 芳霏覺得心頭暖暖。

「是芳霏吧! 我負責塑造你的形象。 你跟頌秋形容的很像。」

方才那個黑衣男子推出一列衣架, 掛滿了各式衣裳。

「你就稱我維維姨吧! 她指向一件淺紫色晚裝, 「穿上這件讓我看看。」

芳霏站在試衣間裡, 她身上的衣服簡直是活的, 只要她呼吸那衣裳就在燈光下微微生光。 淡粉紫的緞子上敷了一層薄薄灑銀灰的紗, 讓那本來硬挺的衣料變的迷幻柔和。 齊胸高腰直裙顯得她纖細的身段豐厚一些, 她不由得轉了個圈, 飾在背後腰際下一道V型的細細珠花讓她的身線更加玲瓏。 走出試衣間, 眾人都滿意的微笑。 維維姨走上來, 幫她把髮挽上去, 「這件衣服要把頭髮梳上去, 不要盤的太大, 只要簡單的髮髻就好。首飾不要多, 一對紫晶耳環已經足夠。」 維維姨的手在芳霏耳際停留許久, 放下時甚至有些愛憐的撫了她肩膀一下。 芳霏覺的何其幸運, 她知道王維維的名氣, 她居然得到這樣極負盛名的設計師親自為他試身, 她果然像是個公主。 她對茱莉投去感激的一眼, 倒不是為了錦衣華服感激她, 而是為了這樣的溫馨待遇。

她其實對王維維一點都不陌生, 自小到大每年生日媽媽都為她置一件維維姨設計的小禮服。 想起媽媽她又有點感傷, 她轉頭對維維姨說: 「你是我媽媽最欣賞的設計師。 自小她都為我從紐約郵購你的作品讓我過生日那天穿。」

維維姨溫柔的說: 「你是三月三十號生日對不對? 你媽媽每年都拍一張你的照片寄給我。」 她領芳霏進辦公室, 諾大的桌子上有幾幅銀像框, 一幅是維維姨跟兩個女兒的合照, 一幅是媽媽攬著幼時的她穿著一件水藍色洋裝的照片。 她端起像框細細端詳, 記得那天剛剛滿她十歲, 像片是爸爸拍的, 在她家裡的案頭上還有一張, 是三人合拍的。 她記得那一天, 她也覺得自己像公主。 不願意讓此時的溫馨感受變苦澀, 她輕輕放下照片。 維維姨在她身後說: 「我也很想念她。」 芳霏十分驚訝, 維維姨遞給他另一幅像框, 那張黑白照片裡是兩個約莫十歲的小女孩穿著一式的水兵服。

「我們小時是同學。」

芳霏微微笑, 「那個蝴蝶結比較大的是你吧? 維維姨似乎自小就不甘於平凡, 連校服上的蝴蝶結都要與眾不同。

「很多人都說我們很像, 像是攣生兒一樣。 也許是因為整個學校裡只有兩個華裔面孔, 更格外相似。 說畢,她輕攬芳霏肩頭,不知怎地芳霏也將額頭靠在維維姨耳旁。 心中湧上的暖意讓她忽然了解,維維姨眼中的暖意是由於她是故友之女而來。 因此山姆媽的溫暖更加難得, 因為他們非親非故, 純粹只因為有緣。

「來, 把衣服換下來。 該走了。」 茱莉終於來喚她了。

芳霏乖乖換下衣服。 道別時芳霏有點依依不捨, 也許是因為著母親的回憶, 所以衍生出一種依戀的情感, 於是她緊緊的抱了維維姨一會才放手。

在驅車回去的路上, 芳霏沉默許久, 她一直想與山姆通話卻不想讓茱莉聽見,所以忍著不用車上電話。 好不容易熬到了公寓裡, 她把房門鎖上才打電話給山姆。

雖然才離開島上兩天, 她卻覺得好像已經很久很久。

「我是芳霏。」 她的聲音低的幾乎聽不見。 做她的戀人必定有點靈感, 電話響不到一聲就接起來, 他當然知道是她, 但也許是他已經在電話旁等了一整天。

「我知道。」 聽見山姆低沉的的聲音時, 她覺得有點蕩氣迴腸。 兩人都沒有說話, 這一刻雖安靜卻不是沉默, 思念這種事情不須說出口, 她的電話來的時候就已經說明她有多思念他。

過了良久, 他才問道: 「你今天過的如何?

芳霏絮絮的告訴他衣服以及維維姨的事情。

「我好想看見你穿那件衣服的樣子,一定就像是個公主。」

芳霏笑說: 「到時候穿給你看。」

沉默了一下, 她的聲音又轉低, 「可是也許要一陣子之後。 我要去歐洲一趟。」

山姆早知道會是這樣, 她一走後就會像隻蝴蝶, 拍翅沒有定律, 不能預測去向, 只能等她停下來。 雖然微微煎熬, 也只能淡淡的說: 「那多好, 你得好好告訴我你的見聞。」

「我每天早上晚上都打給你。」

「不要吧! 萬一你很忙。 不是很勉強?

「絕對不會。

「不要亂給你不能實踐的承諾。」

芳霏驚訝於山姆口氣裡的決斷, 他還是生氣了。於是央求他, 「你不要等我的電話。 你接我電話也好, 不接也好, 總之我會打給你的。 即使留言也可以。 我會每天打

山姆其實是擔心她萬一真的漏打, 她會內咎, 而他會等的心焦,兩人都煎熬 一轉念, 他想這樣也好, 也許她不會是隻飄忽的蝴蝶而是他手裡的風箏, 風停了就會回到他身邊。

他們不是不知道這樣的執著偏於幼稚, 只是芳霏覺得不這樣感情不能延續。 山姆自信不會變, 他已經默默等著認識她這麼多年,現在她如此掛記自己,已經心滿意足,有沒有熱線聯繫對她的情感都不會變。

芳霏嘆口氣 信手翻開她許久沒有用的寫生本 發現裡面夾著一張紙條 上面抄寫的一首詩,是

約翰.多恩的《告別詩》 是山姆偷偷塞進去的吧! 希望再某個時刻提醒她,有人在等她。她看見那段用圓規形容戀人不會輕易因為分離而生變的字句下方有人用虛線畫了一個圓 她順著那條虛線用手指在上面畫了個實線的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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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amesdwtw99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